王景

瞎写

☆周年庆·竞猜☆ 五点二十四分的你

是我啦ww
有史以来最长的一篇 必须纪念一下!
Double J 粮食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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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猜tip:

主页只对LOFTER文章标题及正文粗体标题进行了统一编辑

姑娘们可以从排版、题材、文风、设定、甚至角色常用称谓着手XD

五点二十四分的你

 

“你在听吗?”

朴珍荣低头看了眼腕表,“嗯?你说。”

下午五点二十四分。

“我说,”对面那人半无奈地敲了敲朴珍荣头,“你的假请下来了吗?”

朴珍荣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还没有呢。”

林在范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要是来不及的话,这次的假又休不了了。”

杯底与几面一声清脆的碰撞。

“如果不行,就下次一起休吧。”

林在范合上面前的笔记本,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只能这样了。”

朴珍荣端详着杯壁映出的人脸模糊的轮廓,“周末去看桃花吧?”

“桃花?”林在范讶异地看着他,“我花粉过敏啊。上次去植物园是跟你一起的吧?”

朴珍荣面带懊恼地一拍额头,“一下子没想起来。”

林在范捏着朴珍荣的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电影散场时天色已有些晚了。

驶出车库后朴珍荣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窗外霓虹扭曲。

车内的安静太过舒适,以至于朴珍荣过了一会儿才察觉林在范的不发一言。扭头一看,男人专注于眼前的交通,只是眼眶红红解释完全了其不太寻常的原因。

朴珍荣侧了点方向,头仍抵着窗户,倾斜着伸出手。指尖刚好够上男人把着方向盘的手臂,安慰地摩擦。

“还难受呢?”

林在范绷着嘴角,极力摆出威严的模样。“没有。”

朴珍荣却发现了那虚弱威严下的羞赧与懊恼,也正是因了这点才锲而不舍地用言语半认真地戏逗。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会永远在一起的。”

话语的中间心跳不像主人一般冷静,迟疑地错过了一拍。

林在范没有反应。

这座城市的交通实在太糟糕了。

这样的直白表露对林在范已是过分,朴珍荣明白男人的伪装中藏着的认可与甜蜜。

于是车内又回复了沉默。

林在范和朴珍荣之间总是有着用不尽的沉默,这或许是因为必须的话早已说尽,但可能也是因为余下的语言已无法载托。

 

 

一路在独立而又交融的宁静思绪中到家,朴珍荣跟着林在范进了电梯,靠在电梯壁上看林在范摁亮按钮。

24层,真高。

进门之后推了林在范先去洗漱,朴珍荣倚在门边看林在范翻睡衣,等人进了浴室之后才熟练地把翻乱的东西归整好,然后在截然不同两种风格的衣服中不甚满意地找出了一套。

林在范擦着头出来的时候朴珍荣正坐在床沿发呆,见他进门就抱着东西起身。

林在范眼尖看见他怀里的睡衣,“你今天怎么穿这套了?”

朴珍荣朝林在范挑眉,“你买的?”

林在范把头发擦得张牙舞爪,“对啊,这就是我买的那套。”

朴珍荣小声嘀咕了句“难怪”。

林在范洗头时耳朵里进了点水,没听见。

朴珍荣进了浴室,见脏衣娄里乱蓬成一团,无奈却满足地往下压了压,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扔了进去。

打开莲蓬头就被烫得咧嘴,调整了方向,多看了两眼记住了位置。

洗漱完毕时林在范已靠着床头睡着了。

朴珍荣立在床另一侧旁边无言凝视了林在范一会儿,然后轻轻唤醒林在范,让他躺下睡。

林在范迷迷糊糊顺从地躺好,几乎是在同时又陷入了熟睡。

朴珍荣拧了灯,也睡了。

 

 

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客厅传来的走钟声。

意识逐渐凝聚之后才察觉始终有低低的蝉鸣,朴珍荣突然发现身上过厚的被子和身侧的健康躯体烤得他心烦气躁。

第一个晚上总是无法安睡。

过去仍还留恋,未来尚未展开。

前一天的话始终盘桓着。

“周末去看桃花吧?”

一种对过去的心软和对现状的厌烦危险地袭来,朴珍荣艰难却已见熟练地向自己游说:

都是林在范。

林在范和林在范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底仍在犹疑,理智却已坚定,求生的本能逼迫朴珍荣潦草定论以逃避这次拷问。

所以,第五个林在范就是第四个林在范本尊。

朴珍荣不习惯靠窗的位置,此时透过窗帘缝隙洒上地板的月光却正在眼前。

翻身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在蝉鸣和钟声极远的与己无关之上渐渐浮出的呼吸声从毛孔侵入,霸道而顺水推舟地带着熟悉的安定将他从内到外占据。

朴珍荣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经历过四个五点二十四分。

在五点二十四分的首尾与间隙里,容纳了五个林在范。

朴珍荣迎来了第五次初恋。

 

 

第一个林在范不应该被叫做第一个林在范。他就是林在范。

他是一切的缘起所以不该与余下的所有混为一谈。

林在范是朴珍荣的队友,同事,哥哥。

在此范围内。仅此而已。

朴珍荣倒是被半强迫着要拓宽这段关系。

之所以说是半强迫是因为那段时间朴珍荣跟段宜恩和王嘉尔都走得太近,思维方式跟着被绑架,被不属于他的性格交叉感染,头脑一热轻举妄动。

并非出自本心所以也算不得勇敢。

表白借着酒意仍嫌含蓄但林在范估计也理解了七七八八,然而一句组合前途为重先拼事业就轻飘飘把朴珍荣好不容易掏出的爱和勇气打到不知何处去。

酒醒之后朴珍荣的生活过得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不仅因为他和林在范奇特的相处方式没有给他留什么进步空间,也因为他本来就预料到了林在范的拒绝。

林在范喜不喜欢他朴珍荣摸得清楚也不清楚,但林在范倒真是把他当弟弟。

跟弟弟不清不楚的事林在范会做吗?

想也知道。

王嘉尔跟朴珍荣说WOLO,we only live once,所以想干什么就去干,就算被拒绝了也会感到满足的。

朴珍荣现在想跟王嘉尔说兄弟不好意思我好像live了不只once。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尝试也并没有给朴珍荣带来满足。

但朴珍荣后悔吗?

他也说不准。

别扭着别扭着朴珍荣也习惯了。通透的人尤其能忍因为更明白强求不得,被动应对也算是一种积极策略。

有时候觉得就这样吧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按照常理一步步走下去是最好结果。

有时候偏又一时间爱意汹涌悲从中来。挣扎又戏剧性地夸大沉溺于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

谁知道就连这样跌宕反复看似永无出路的日子也无法长久。

双人组合出道五周年纪念日的晚上,朴珍荣不想再被生煎到半夜,又加上第二天有重要行程,就和队友们喝到了清醒边缘。

洗漱上床的过程中一直有过往片段纠缠,幸好最后通通不敌酒精。眼睛闭上就进入深沉的黑暗。

再醒来就已换了天日。

连痛苦都像博物馆里隔了层玻璃的珠宝,近在眼底却杳不可及。

 

 

与第二个林在范的开始算不得愉快。

眼睛睁开时朴珍荣发现自己正立在洁白的瓷砖之上,瓷砖反着光,低头看去影影幢幢有种孑然一身又有种狼众而食人的惶惧。

手中什么东西“喵”地一声蹿了出去。

温热体温和毛发与肌肤的摩擦用新的惊吓将朴珍荣带出旧的惊疑,圆睁双目抬头就见对面的人关切地看着他。

“在范?”

熟悉的男人抱着猫就立在朴珍荣眼前,眼皮上两颗小痣像守宫砂一般不容置疑地盖了是其本人的公章。

“珍荣啊,你不舒服吗?”

朴珍荣顾不得回话,竭力冷静地将四周环顾了一圈。

林在范背后指着五点二十五分的挂钟,笼子里的猫猫狗狗,和笼子里的猫猫狗狗,又回到立在柜台后的林在范,还有那只猫。

朴珍荣努力从杂乱无章堆放在一处的记忆中扒出来前一晚喝的酒并决定再也不沾。

断片断得也太厉害了些。

“你……怎么带我来宠物店了?”

林在范摸了摸小宠富有光泽的皮毛,“你不说你没时间陪Nora,她有点寂寞吗,我就带她来店里玩玩。”

Nora?

朴珍荣死盯着林在范怀里那只猫,除了该有的器官都有再找不到和记忆中的另一只半点相似的地方。

再说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猫狗不理来当猫三陪了?

一切都泛着不对劲的诡异光芒,朴珍荣不着痕迹地又环视一圈以判断这是不是又一次隐摄。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朴珍荣当机立断决定还是按最保险的方式行事,于是顺水推舟跟林在范一起陪着一堆毛团玩了半个小时。

准确来说是林在范陪玩,朴珍荣负责恐吓。

时针终于指向六点时朴珍荣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对林在范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下次再来玩。”

林在范看了眼表,“你先回家吧,有个客人跟我约好了待会来,我等会儿再关门。”

一连串的不寻常糅合在一起终于迫使朴珍荣开始严肃起来。

他十分确定林在范名下没有一家宠物店也不会闲得没事跑来帮朋友看店。

但既然情况不妙朴珍荣就更是不确定回家是回哪个家。

“我等你吧。”

林在范没有表现出惊讶,“那你再坐一会儿,等不了多久。”

因陌生环境而陷入混乱的大脑此时终于恢复正常工作,朴珍荣清晰想起这个时刻艺人林在范和朴珍荣都应该在为某个行程奔波。

 

 

早晨朴珍荣是被香味馋醒的。

窗帘拉开了一小半,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表示此时说是日上三竿还嫌含蓄太多。

将视线收回的一刻朴珍荣一阵心悸,收缩的肌肉又在下一秒放松。

新的五年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开始习惯这套奇异的程序,朴珍荣前天晚上竟然在回忆刚刚开始的时候就睡了过去,梦境黑甜。

走出卧室看见林在范的背影被框在厨房门里。围着围裙的人听见脚步声催促朴珍荣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饭。

朴珍荣刷牙的时候想煎蛋一定是心形的。

等到坐上桌时形状漂亮雪白金黄的煎蛋证实了朴珍荣的猜想。林在范的围裙还没取,配上宽肩和脸部的硬朗线条,反差鲜明得近乎滑稽。

是很温馨善意的滑稽。

蛋液在嘴里散开的时候朴珍荣感到由衷的满意。

前面的林在范们都不善厨艺,但朴珍荣坚持认为林在范心细手巧只是因为没进行过系统的学习,即使在宠物店主·林炸了厨房之后这一观点仍然岿然不动。

这块煎蛋又一次证明了朴珍荣对林在范了解程度的出人意料的深厚。

饭毕朴珍荣主动想洗碗,手还没伸出去就在林在范惊疑的眼神下又缩了回来,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短信有些过分多了,拇指开始泛酸的时候屏幕下方才出现了目标信息。

“假批下来了。”

厨房里水放得挺大,朴珍荣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林在范也隔着一个山头回答,“那、我、待、会儿、订、机、票。”

朴珍荣独自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做饭再好吃也还是林在范。

 

 

林在范洗完碗出来抱着电脑订机票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打开电视正放着娱乐新闻。

朴珍荣本来心放在手机里,带着新鲜感探索着前任主人的内在生活,电视作背景音响着响着朴珍荣头就抬了起来。

电视里导演和女一在电影发布会上公布了恋情。

上一个林在范也是导演,朴珍荣做回了演员,可惜两人没那么好命,干什么都只能藏着没放出来炒作的资格。

与上一个林在范的第一次会面朴珍荣用前两次失败经验攒在一起自以为顺顺利利地混了过去,在后来明晓林在范的导演身份后惊出身冷汗。

演技这种东西,行内人一山更有一山高,某些行外人,像是导演,却已经是流云观山的境界。

好在朴珍荣毕竟是原装货,该怎么行事还是怎么行事,就跟林在范一样,只有身份和细微之处的差别,所以没被怀疑也没被担心。

在这一段五年里朴珍荣无数次遐想如果一开始两人就以这样的身份相遇结局是否会不同。

导演与演员,光明正大行业规则下不受谴责不受内心约束有理由地胡作非为的结合。

没有先入为主的兄弟扶持,只有爱人间主与主本身。

在走出星光下的阴影后重回星光,得以又一次与所爱之人共同站在领奖台上,这把朴珍荣在前十年平凡生活中得以偷安的心又一次按入浮沉与跌宕之中。

极端相似的环境让朴珍荣无法不一遍遍重复拷问自己,对林在范爱的真实性,和林在范的真实性。

朴珍荣在太过熟悉的环境中荒谬地代替林在范感受到了背叛。

宠物店主林在范,其后的医生林在范,还有这个延续了林在范理想方向的导演林在范。

他爱的难道是这些林在范吗?

难道有一个林在范能够代替最初那个固执逃避竖刺伤人却也心软伸手抚摸的林在范吗?

他爱的难道不是和“林在范”这个名字相恋的自欺欺人的快感吗?

在这目前看来无休止的、将他的人生以五年为单位分割的轮回的开始,朴珍荣以为这是一种补偿。

补偿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不幸,于是给他“虚拟”的自欺欺人的完满。

但这种看法在导演林在范身上得到了彻底的推翻。

越幸福越痛苦。

虚拟越幸福现实就越痛苦。

朴珍荣以为他的内心强大和无谓到能无视所谓的“虚拟”和“现实”间那道本来就不存在的界限。

但结果证明一切都只是那片他终未得以与林在范同去看的桃花。

再美丽也与他无关。

这是种惩罚。

如同耶稣降于良善之人头上的不幸。

 

 

朴珍荣的惩罚不小心将电脑拂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将朴珍荣从纠缠阴郁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林在范伴着孩子气的憨厚的不好意思捡起电脑,整张脸从眉毛到嘴唇都在发光,“订好了,明天晚上的票。”

“明天晚上?”

朴珍荣从来不喜欢临时定下或改变的东西。偏离一贯道路的任何事都让他安全感全无心火乱生。

“对呀,玩七天。”

林在范用露出白牙的笑对着火根一阵扫射。

朴珍荣端过电脑一看,目的地是印度洋上的某个小岛。是一直躺在他旅行目的地列表里的地方。

林在范的兴奋显而易见,顺着沙发流淌过来将朴珍荣包裹在某种使人筋骨全软的无奈而宠溺的愉快之中。

旅行最美妙的时刻就是在收拾行李时。

就像还没见到海之前海风带来的潮湿带涩的憧憬。

这种美妙让日常生活里夹进了些新鲜的氛围,伴着朴珍荣被感染而生的激动,产生了轻微的心跳加速神经尖叫似的紧绷视野清晰到收紧身体不受控脚尖如立云端的感觉。

嘴唇相触的一刹那所有激动的病症在朴珍荣身上烟消云散。

他有感到恶心的趋势但恶心还没凝结就被强制打散于是趋势无法形成只留下鸟的粪便大小的阴影。

林在范。

……是……

……不是……

竭力逃避,不去想,实际上很清楚但不允许去想所以不清楚,但知道它就在那里,随时有可能从天而降。

在新一轮战争打响之前最后一点相黏的皮肉已经分离。

之前朴珍荣便已经意识到他和林在范并非处于曼妥思加可乐一般甜得烧脸的关系前期,事实上朴珍荣觉得在日后的长流中不管是哪个林在范都不可能有用眼神给他下蒙汗药或者另外什么药的能力。

他们之间是很难存在扭曲发烫的气流的。

在带着印度洋海水的冲刷摇晃下一秒就可能被巨浪掩盖的危险床榻上,在原始的征服与被征服剑拔弩张的时刻,会有大刀砍电线红与黑反复切换的无休止的唇齿纠缠吗?

如果有那也只被允许存在于生活之外。

生活中的林在范只应该是眼前这样,成熟的男孩幼稚的男人,带给朴珍荣永恒的表面的笨拙无言安定的甜蜜与更加隽永的深层的痛苦。

 

 

时间紧迫,订好机票之后林在范就去找了纸笔出来跟朴珍荣一起记录要带的东西。

朴珍荣很喜欢这样的方式。他们都对电子的记录有种不信任感。

这使朴珍荣和林在范同盟多了不能瓦解的理由。

肩贴肩地蹲在茶几前,于是臀部也不可避免地不时碰撞。

朴珍荣开始思索这样的姿势是否得体。

他用了得体这个词。

不该用这个词,带有太明显的表演痕迹。

就像是忘记吃药时一天一颗都不会吃,但当把这件事小心翼翼挂心上时却很有可能犯下一天吃了三颗的失误。

但一天应该吃的是两颗。

一颗加三颗的平均数不等于二。

朴珍荣开始在心底为自己开脱,毕竟某种意义上说他和林在范是认识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与陌生人相处自然处处不自然称不上完美。

开脱到一半突然觉得开脱这件事全无意义,于是把负罪感扔在原地又把注意力转回林在范手中的笔上。

朴珍荣提醒自己即使作为新开始的第二天,今天的走神也已经足够多了。

但林在范手中黑色的笔转出的圆圈确实不可避免地让朴珍荣想到了什么。

刀尖晕出的圆形的光芒。

能做外科医生的人手一定是极巧的,灵活地带动刀柄,一圈,又一圈。

这样的场景朴珍荣没有看到过,但仅凭林在范本人的述说也足以想象。

他经常看到的是剥开白大褂的人转动着笔或是任何长条形的物品,甚至某一次是朴珍荣递到林在范手上的水果黄瓜。

可不知道为什么朴珍荣印象最深的偏是手术刀的幻影。

白色,眼镜边角的反光,消毒水气味,沉默,都能轻而易举地令朴珍荣想起危险而禁欲的幻象。

差距带来欲望。

冷静与柔软的差距。

拒绝与迎合的差距。

主宰与子民的差距。

欲念陡生。

笔尖突然失控,在洁白皮肤上划下一道黑色伤疤后碌碌滚下。

朴珍荣带着强烈的惋惜感将它截住,放回主人手中。

“我们分工吧。”

 

 

太阳西沉至虞渊。

光线渐渐昏暗使得眼部的不适越来越明显,单手揉揉眼睛,鼠标按动声终于停止。

朴珍荣起身去开灯,禁锢太久的关节乍一活动像是有包浆细细碎碎裂开。

回来之后朴珍荣把写满的行程计划放进林在范手里,拿起了林在范面前油墨未干的那张。

眼前的字迹大部是陌生的,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竟也能寻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要带的物品清单被分门别类列好,一眼望去有条理又清爽。朴珍荣顺着看下来,倒都齐全,没差什么。

“爬树?”

“嗯?”朴珍荣低头就见林在范挑着眉看他。“对啊,爬树。”

林在范抖抖手中的纸张,“想当泰山?”

朴珍荣点点头,表情真挚,“我想好久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找棵矮点的树爬上去,那时候满天红霞,海浪也泛着残光,背后照出来人就是一个黑黑的剪影。天地极大极艳而人极暗极小,多美。”

林在范靠着身后的沙发沿听着。

林在范不是那种安静聆听让你感觉到无限温柔与包容的人。

包容。

那是从上而下的。

朴珍荣透过林在范的眼睛看出他正努力接受一切并认真考虑着可能性。

相比起来,这是种更为诚恳的姿态。

“你这么期待,要是没给你照好怎么办啊。”

“不会的。”

林在范抬头笑着与朴珍荣对视,“这么信任我?”

“不是,”朴珍荣摇头,“你不是拍照的人。你在框里。”

“和你一起吗?”林在范歪着头问。

朴珍荣点头。

“你一直想的都是这样?”

朴珍荣把手放到林在范肩上。

“对。”

 

 

出门在楼下的面馆里简单解决了晚饭。

老板娘三代人做一碗面,手艺好得开在小区里也不缺人顺着食客的嘴摸过来。

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

不是没有更快捷的选择,只是锅里氲开的蒸汽好像就是朴珍荣与林在范间此刻弥漫着的家常烟火气息。

两个人并肩站着,都没有说话。

朴珍荣察觉自己仿佛将要醉溺在这个时刻。

昏黄的阳光,和谐交融而与己无关的人群,远处锅前忙碌的身影,和身边沉默的爱人。

这种时刻是有些疲累的。

那是工作一天之后得以放空思绪的疲累。

所有关于爱的问题在此时看来都显得有些缺乏意义。

有意义的是面上翠绿的葱花,从盒子里扯出来的擦汗的纸巾,和小姑娘挂着腰包收钱时的笑颜。

对了,还有林在范。

远离了真或假统一或独立的疑问的隔着两层衣料依然温暖甚至灼人的就踏踏实实站在朴珍荣身侧的林在范。

没有疑虑的,简单而密实的带有大麦茶香的幸福。

面吃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朴珍荣对一天中剩下来的长度尴尬的时间感到有些无处下手。

朴珍荣的“本我”始终是最初那个活在掌声和目光中的艺人。

虽然他对于艺人这一身份存在诗意的抵触和逃避,但成长关键期的经历还是不可避免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艺人亦凡人,吃喝拉撒睡,不过舞台上下如一的表演状态让他们与日常生活间隔了不短的距离。

至少在这几个五年间距离仍未消弭。

在宠物店和林在范一起给猫猫狗狗洗澡的时候,到医院去跟加班的林先生一块吃饭的时候,饭后与林姓爱人共同懒懒等待生活下一个步骤的时候,实在的所渴求着的幸福反而带来虚空与晕眩感。

而从有提携之恩的导演手中接过奖杯的时候,与队长在奖项公布后拥抱的时候,心内涌出的却是无奈冷静的充实。

血液供给胃部致使大脑缺氧,于粘稠的思绪中艰难冒出的几个想法又被自我否定。

林在范开口拯救。

“去散散步吧?”

 

 

江风一吹饭后的困意便散了许多。

立夏一过,盘桓已久的夏天终于名正言顺停驻,白天栖伏于体上的燥热被风也带去许多。

路灯在身后,眼前江水在漆黑中涌动,只有对岸极远的地方灯火热闹美丽。

因为远所以美丽。

除蝉鸣外只听见江水流去的声音。

林在范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对岸,光影声色都已赤裸。

朴珍荣难得活泼,手往后拉挂在了栏杆上,被林在范一瞪又乖乖地学着林在范的姿势也搭了上去。

“有点寂寞啊。”

林在范转过头,“跟我在一起还寂寞?”

跟你在一起更寂寞啊。

“养点什么吧?这样的时间总觉得有点难打发,”朴珍荣看着堤下的暗涌,“养只猫?”

林在范想了想,“平时我们都要上班,我怕养猫的话我养不好。”

“你养的很好。会养的很好的。”

林在范还是摇头,“算了,别拿这些事冒险。”

朴珍荣用脚踢了踢栏杆下的石台。

也是,又不是叫林在范就得养只猫。

“好无聊。”

林在范惊讶而愉快地发现朴珍荣的脸颊像小孩似的鼓了起来。

“无聊。”

“无聊吗?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朴珍荣把头也靠到了栏杆上,脖颈处凉凉的。

“回去找个电影来看吧?”林在范努力贴合着朴珍荣的喜好。

“唔。也可以啊。”

林在范偏头看着朴珍荣。身侧人眉眼都垂着,灯光从后面打过来,有些黑黑的阴影。不高兴似的。孩子气的不高兴。

但除了不高兴之外好像还有些什么,林在范说不上来,他跟那种感觉之间隔着东西,没体验过。

“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林在范努力想换个词,但是失败了,“很……幸福。”

朴珍荣的手顺着栏杆摸过去,覆在林在范的手背上。

“是。”

 

 

回家洗漱完之后时针仍指向说晚不晚的数字。

林在范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键盘啪啪啪响了半天找了部电影出来。

朴珍荣把两个枕头放好,跟林在范一起靠在床头看。

片头刚出来朴珍荣便发觉已经看过了。微微偏转角度看到林在范略带展示性的认真侧脸,什么也没说。

电影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朴珍荣开始不动声色地走神。

江边的心情挥之不去,在胸口闷闷地压着。

这是第五个林在范。

才第五个。

新鲜感依然有,挖掘彼与彼间细微的差别仍然充满乐趣。

但是无聊纠缠着。

无人理解所以寂寞,没有什么事能够排解,所以无事可做。

目光闲晃时发现林在范倒是依然专注于屏幕。脸上的肌肉松弛,显示出主人真正的投入。

朴珍荣突然对电脑和林在范双双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朴珍荣戳了戳林在范腰。

林在范稍微转头,心思还在屏幕里。

又戳了戳。

林在范终于直视。

吻了上去。

 

 

醒来时感觉背后一片暖意。

眼前属于林在范的位置果然只剩下零乱的半边被子,朴珍荣反手一摸,后颈到上背露在了外面。

大概是林在范起床之后他又把被子给睡散了。

室内隐隐亮堂堂的,阳光好得窗帘都挡不住,透过布映出来方形畸变成圆形,像有两个太阳。

朴珍荣手伸出被子伸了个懒腰,心里也被烤得热烘烘。

前一天晚上内里枯竭的情绪已残留无几。

厌世与愉快的情绪总是并驾而行,此起彼伏。睡眠或别的什么就能轻易打破其一的惯性,不过总归逃不出这个圈。

今后无数的五年都要在这个圈里不见首尾地循环下去。愉快时刻固好,无聊寂寞的心绪更逃不掉。

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日子。

眼不知何处落心不知何处放,从心底拉成长条往下沉的疲惫。索然无味,连林在范都失去色彩,想结束都缺乏力气。

但是,听见近来的脚步声,朴珍荣换了个更自然的姿势,那是林在范。

不仅因为日子无论如何都要过下去,朴珍荣能做的唯有忍受也绝对能够忍受,更因为那是林在范。

“珍荣。”

这代价并不重。

“该起来了。”

 

 

一个下午朴珍荣都在跟林在范一起收拾行李。

有没有情侣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吵架?

就算有也不是林在范和朴珍荣。

朴珍荣心里火冒还要端着修养和矜持,林在范又偏在这种时候憨里憨气不解心意,于是说吵架又没声说冷战也不像,别别扭扭最后竟然也还按着清单收好了东西合上了行李箱。

两个人内耗了太多时间,出门的时候已没剩什么余地。

朴珍荣心里发慌脸上更加不耐烦,又急又气,跟林在范说上两句就像在往心里浇汽油,更是气得想跳车。

等红灯的时候朴珍荣把窗开下来透气,不经意从后视镜看见了自己的表情,小心地吓了一跳。

朴珍荣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焦急。

准确来说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焦急显露在脸上,甚至还投射到了林在范身上。

在以前——他指的是最初那个以前——以前的朴珍荣会生气吗?

镜头前近乎于零,而在镜头外,也很难见到。

生活中的东西总会不经意地被带到镜头内,所以朴珍荣索性一律断绝了。

他总是克制温和带笑的。

看起来内里包容而不见底。

而在林在范面前朴珍荣更是看起来完美无缺。那并非出于一种对喜欢的人的伪装,只是因为发泄情绪是亲近的人才有的特权。

情绪如果只能落落掉进林在范划出的沟里,倒还不如在心里烂掉。

但现在,朴珍荣对着后视镜笑了笑,原来改变已经发生了。

 

 

到机场时间卡得刚好,托运行李办理登机,踩着点坐上飞机。

一直到安全带咔哒一声系紧之后朴珍荣才松了口气。

林在范偷着看他两眼,朴珍荣当没看见。

前排小宝宝被妈妈抱着反趴在椅背上朝朴珍荣吐口水,朴珍荣把手在眼前张开收拢陪宝宝玩躲猫猫。宝宝眼一眯,咯咯笑开了。

林在范本来跟着笑,看朴珍荣靠回来坐好连忙憋了回去。

朴珍荣盯着他看了两秒,也笑了出来。

飞机快起飞的时候林在范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

朴珍荣想起在当初的无数次飞行里,他的队长也是用这样的动作一次次地戴上眼罩。

朴珍荣隔着一层布料描摹着林在范眼部的线条。

他突然有点恍惚,当时坐在林在范旁边,得以隔着眼罩肆无忌惮地打量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那时是,很遥远目光吗?

带着永远不能接近的心态朝珍贵的通风口呼吸?

不,这显得太强烈了。

也不能说是哀伤。

是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惋惜感。

注视着一件精致美丽却与己无关的东西。

是局外人的打量。

可是此刻,林在范就在朴珍荣的身侧,潮意的鼻息在颈侧有规律的起伏。

即使林在范在现在取下眼罩,他的目光也不必遁藏。

但不同的也只是关系。

从疏远与顺从,到顺遂心意地靠近。

而相同的是,此时坐在林在范身侧的朴珍荣与那时坐在林在范身侧的朴珍荣,对林在范投以的一模一样的仰望、凝视,那有着永恒的平静爱意的目光。

飞机开始加速,自然的不可抗力与机舱封闭压抑的环境将他们压成脆弱而前所未有地紧密的整体。

“在范。”

“嗯?”

“在范哥。”

飞机骤然腾空,倾斜着向高度未知但注定美丽的高空冲去。

林在范在眼罩下藏住一个微笑。

“我也爱你。”

 

 

 

不忘初心,直上云霄。

JJP出道五周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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